报告：英国工业革命期间劳动力短缺与技术进步的关系研究

作者与发表信息

本文为Hans-Joachim Voth, Bruno Caprettini和Alex Trew撰写的学术研究，发表于2023年2月6日，编号为DP17881，由Centre for Economic Policy Research (CEPR)出版。研究主题为“Fighting for Growth: Labor Scarcity and Technological Progress during the British Industrial Revolution”，主要探讨英国工业革命时期劳动力短缺如何影响劳动力节约型技术的采用。

研究背景

这一研究属于经济史领域，特别是关注英国工业革命如何从停滞的马尔萨斯增长转型至技术驱动的持续增长。研究的核心问题在于理解是什么加速了技术变化。在现有理论中，两种主流解释为： 1. Allen (2009) 提出的“定向技术变革”（directed technological change）理论认为，英国工业革命的推动力在于能源的廉价和劳动力成本的高昂。 2. Mokyr (2016) 强调文化因素，如启蒙运动与人力资本对技术创新的普及作用。

该研究以18-19世纪英国的军队/海军大量征募引发的劳动力供给冲击为视角，试图验证劳动力短缺是否推动了劳动力节约型技术的更快采用，以及这些技术如何在随后进一步促进了技术进步。

研究旨在弥补现有分析欠缺的因果验证，提供一个统一的视角，将劳动力短缺与人力资本对技术采用的双重作用结合起来。

研究方法与过程

研究流程分为数据收集、因果分析和结果验证几个步骤，包含大量新的数据和方法。

1. 数据收集与新数据来源

   • 兵员征募数据：收集了英国陆军与皇家海军1793-1815年间的征募数据，来源包括军舰名册及兵员档案。研究共地理定位了超过10,000名兵员的出生地。
   • 劳动力节约型与非劳动力节约型技术采用数据：从历史报刊与农业手册中整理了1800-1830年间10种主要机器类型的分布数据，包括打稻机（劳动力节约型技术）等。
   • 技能工匠数据：根据1710-1791年的学徒合同记录，收集了黑匠、轮匠、钟表匠等技术工匠的地域分布数据。
   • 生产力数据：利用英国皇家农业学会（RASE）组织的机器竞争后整理的生产率数据，得到306台蒸汽动力打稻机的生产力指标。

2. 劳动力短缺的测量 研究通过性别比例的变化（女性对男性比例）来量化劳动力短缺，分析表明被大量征募的地区性别比例显著倾向女性，表明短期内劳动力短缺未被移民补偿。

3. 研究因果关系的IV方法

   • 构造工具变量（Instrumental Variable）：以距靠近岸边深海（15米深）的地理距离为工具变量，用以解释海军征募活动的地理分布。原因在于大船需要深航道和稳定的锚地进行征募。
   • 设定参数控制：样本仅限于离海岸线15公里以内的沿海区域，同时控制其他地理和人口因素（例如距报社、邮局的距离）。

4. 统计模型

   • 使用OLS（普通最小二乘）和IV（工具变量）模型分析劳动力节约型技术采用与军事征募的关系。
   • 扩展分析技术采用与技能劳动力区域分布的交互效应。

主要研究结果

1. 劳动力短缺的确定性证据 海军和陆军的征募皆与劳动力节约型技术的采用显著相关，且海军征募的影响尤为显著。OLS和IV模型均显示，劳动市场短缺对劳动密集型机器的扩散有强烈的驱动作用。

2. 劳动力节约型与非劳动力节约型技术的差异化影响 研究发现，军事征募对劳动力节约型技术的采用有显著的正效应，但对非劳动力节约型技术的采用没有显著效应。例如，增加皇家海军征募人数一标准差，对劳动力节约型机器的采用量增加的影响係数约为1.36，而对非劳动力节约型机器的影响不显著。

3. 技能稀缺与技术采用的协同作用 技术工人的空间分布与劳动力短缺交互作用显著。黑匠、钟表匠等技能工人集中的地区，打稻机等劳动节约型技术的扩散更快速，劳动力短缺的推动效应更加强烈。

4. 长期技术进步的驱动 研究通过RASE竞赛数据表明，劳动力短缺刺激了早期打稻技术的采用，而这些早期采用地区在后续50年间明显推动了机器设计的改良与生产率提升。

研究结论与价值

1. 本文首次提供了劳动力短缺促使技术革新的因果证据，证明劳动力需求冲击是英国工业革命技术扩散的重要引擎。
2. 本研究统一了Allen (2009) 与Mokyr (2016)的主要观点，指出劳动力短缺与人力资本同时作用于技术采用，并且二者存在显著的协同效应。
3. 在应用层面，本文展示了如何用劳动力市场的变化塑造技术进步，提供了解决现代经济中劳动力配置问题和技术刺激政策设计的重要启发。

研究亮点

1. 新问题的揭示：首次利用海军和陆军的征募数据分析劳动力短缺对技术革新的大规模影响。
2. 新型数据集构建：构建了英国打稻机生产率及农业机械分布的详细历史数据，填补数据空白。
3. 创新因果方法：构造基于深海距离的工具变量，精确测量因果关系，在地理与经济研究方法上有创新意义。

总结

本文通过多维度数据与严格的因果推导，揭示了英国工业革命时期劳动力短缺在技术扩散中的核心作用，展现了区域技能水平如何影响技术采用与改进。研究中特别强调了定向技术进步理论与人力资本作用的结合，为理解现代技术变革提供了鲜活的历史案例与启示。